三年前的初夏,一封来之伏牛山的信,扣动了我的心眩。那是怎样的声音啊/“、、、伯伯,您的来信我收到了,您给我寄来了钱,我又能上学了,您寄来的新衣服真好看,我从来也没穿过,还有好吃的海菜,伯伯,老师说,您住在大海边,大海好吗?大海里也有树吗?我叫金星,今年上小学三年级,我从小就没有了妈妈,也从来没叫过爸爸,伯伯我真想叫您声爸爸,中吗?”读完这封信,我的心再也难以平静了,它飞了起来,飞向了伏牛山区。 经过了两天一夜的车马劳顿,翻越了一座比一座高的大山,终于进入了象诗一样的伏牛山。望着这清山秀水,苍松翠柏,疲态倦意一扫而去。一群天使般的孩子向我这边跑来,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材瘦小,浓眉大眼的小男孩,随着一声“伯伯好/”成串的泪珠夹着汗水淌了下来。我紧紧地拉住了小男孩的手,一双比我的手还要粗糙得多的小手。那天晚上,我喝的第一碗饭,就是小金星为我做的米饭糊糊,那滋味让我久久地回味不己。短短的几天,我就深深地领略了伏牛山的广袤,山里人的豪爽、坚毅。更使我感叹的是伏牛山的娃娃们,恶劣的自然环境,层峦叠嶂的大山,使他们过早地挑起了生活的重担。那些城里的孩子上了中学,还是饭来张口,衣来伸手,他们只知道钱是从父母口袋里掏出来的。而这些山里的孩子们,每天都要跋涉十几里、二十几里的山路,起早拉夜,风天雨雪,从不间断。二年级的孩子就要自己做饭。生活的艰难,求学的不易,从他们那一张张被烟熏火撩的小脸,一双双粗糙的小手上足以反射出来。
在与校长老师们的交谈中,我了解了金星,了解了金星的家。金星是个孤儿,他的家离学校最远,要翻三座大山。残疾的爷爷,多病的奶奶,伴随着他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。
在一个滴水成冰的严冬,金星的奶奶病倒了。疯狂了一夜的暴风雪就要把金星家的三间茅草屋连根拔起,出山的垭口早就被大雪封了。痛苦地挣扎了一夜的奶奶,颤抖着双手从小孙子手里接过了热气腾腾的米饭糊糊,喝了两口,就再也无法下咽了,泪水顺着布满皱纹的脸流淌着。“苦命的娃呀,奶奶怕是不行了,奶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呀。我的娃呀,你可怎麽活呀/”“奶奶,不,你不能死/我去找医生,我去给你抓药”“不,不能去,娃呀”奶奶痛苦地摇着手。找医生,抓药,都要到二十多里的乡里去,就是晴天也要走四、五个小时,眼下大雪封山,甭说一个十岁的娃娃,就是大人也很难下山。小金星用力抹了一把泪水,学大人们的样子,用草绳绑在鞋上,腰里又捆了一根绳子,用力扛开了被大雪捂住了的门。“娃呀/、、、”奶奶悲怆的呼喊声,激荡在高山峡谷中。
一个瘦小的人影扑向了山颠,滚进了峡谷。任凭风刀刮着,崖冰刺着,一次次从雪窝爬出,一回回被带冰的荆条抽打的血肉模糊。、、、当他用最后的力气扣开姑姑家的们时,一头倒在姑姑的怀里。、、、 奶奶得救了,来年的春天又下地了。 又是一个酷热难耐的夏天,又一封来自伏牛山的信把我带进了久久的思索,夺眶而出的泪水浸透了这薄薄的信纸,“爸爸,快一个月没给您写信了,今年学校一放假,我就去当了背山工,跟大人们一起去修路了。虽然很苦,也很累,可我很高兴,一天我能背四趟,能挣八元钱,爸爸,今年就不用再给我寄学费了,我能挣钱了。”我到过泰山,去过秦岭、鄂西山区,目睹过“背山工”的艰辛。一个十一岁的孩子,背着生活的大山,沉重的背篓压在他那稚嫩红肿的小肩膀上,饿了,啃个干馒头,渴了,喝口山泉水。我的伏牛山的孩子呀!我再也不敢想下去了。 一个秋高气爽的深秋,我又踏上了西行之路。汽 车进入了伏牛山区,山还是那麽绿,水也还是那麽清。穿行在重山峻岭中间。我久久地凝视着窗外,一个秩嫩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,“爸爸,中啊,听说您又要来看我,我高兴得老想笑,我好几回做梦都梦见您,爸爸我真的好想您啊!”到了!我又看到了那一张张红彤彤的笑脸,我又看到了我的“伏牛山的孩子”!
|